一夜无话,第二日鸡鸣时分,我与月娘便起床着衣,收拾了东西交了房钱,便往渡口方向奔去。
百里路难不倒我,却困住了月娘,她一双脚睡了一夜,反而淤肿加剧,竟然跛了起来。
我怕收船时分赶不到渡口,运河边没有落脚处,若是在水边过上一夜,怕是连命也要搭上。
我咬咬牙,只得将月娘背在背上,月娘不忍,要下来自己行路,可她走一步跛两步,再歇上一歇,一个时辰也走不上两里路,我心下焦急,又将她背上了肩头。
这样冷的天气,我硬生生将自己催出了汗来,里衣湿得透彻,头发黏在一处,呼吸粗重,寒冷的潮气吸入肺中,一吐一纳之间,胸腔内竟隐隐作痛。
我咬牙坚持,走到最后,眼前时常漆黑一片,耳膜轰轰做鸣,我晕眩得厉害,这才将月娘放在地上,“咱们歇会儿吧,我有些走不动了。”
月娘跛着脚,瞧我脸颊白得似白纸般,抱歉道:“暖暖,都是我不顶用,昨儿个才走了那几步,今日里便成了个残废。”
我勉强挤了几丝笑容出来,“月娘,别说见外的话,既然一同出来了,便不分彼此,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要帮着你。”
两人走走停停,中途肚子饿了,便拿出早上买好的包子充饥,一路挣扎,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渡口。
远远瞧见还有最后一艘渡船,我直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地。
我们再顾不得形象,生怕渡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开走,当下一边跑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叫,“船家,我们要搭船,船家……搭船……”
待跑到跟前,竟被眼前这艘大船惊得一愣,我是正宗文科生,历史成绩一直优异,我从历史书中得知,朱元璋曾在水路与陈友谅大战,陈友谅的大船舰队让他叹为观止,朱元璋登基之后,为了这口气,从此明朝船只都往巨型方向发展。
我当时看到,只是一哂,如今真正见识,叹为观止。
这船足有百米之长,长帆挂尽,竟似银河落地,船只高出水面五米有余,我踮起脚跟,向上张望,隐约瞧见甲板上有往来人影,大船四周用巨型栏杆围住,王者霸气,令人生畏。
船下立着一名船夫,身材板结,孔武有力,一张脸日晒雨淋,仿佛刀刻般骨骼分明,此时正在拉锚,看见我与月娘二人气喘吁吁奔至近前,却也无甚表情,只是问道:“二位这是要搭船吗?”
我扶着腰侧喘息不定,连连答应,“正是正是,船家莫要走了,我们想搭船去往浙江钱塘府。”
船夫道:“船费需得五两银子。”
月娘立时变了脸色,“你这贩子,五两银子,这不是明着抢劫嘛,你莫要坐地起价,诓我们妇道人家。”
第57章
苏婉柔在渡口与船夫讨价的时候,司徒陌正在找马。
司徒府的后院甚大,可以安一马厩,自己备两匹骏马,以防不时之需。
可司徒陌素来爱干净,他父亲安过马厩,整个后院便会有些味道,他掌了权后,便让管家撤掉了。
司徒陌此时才觉出后悔来。
此时天色已晚,北京城里贩卖马匹的贩子都已出城,城里地皮贵,养马贩马不值当,马贩子都是在城郊包地,日出进城贩马,日落后牵马出城。
司徒陌看了看天色,再有半个时辰,连城门都要关了,他心急如焚,苏婉柔离开两日一夜,若是沿着官道,应该还没出北直隶,他快马加鞭一整晚,兴许明日午后能追赶上她。
司徒陌去家中养马的同僚处借了一匹好马,又去礼部请了明日休沐,关门的时间越发紧迫,他连府里都没回,上马便要出城。
谁知在正阳门的城门口遇见了管家。
管家拿了一只包裹,里面是些耐放的吃食,还有一大壶清水。
司徒陌接过,又听管家絮叨,“三爷,您金贵之身,深夜出城追赶,只怕遇上危险,奴才给您找两个壮汉,您回府中等候消息可好?”
司徒陌将包裹吃食斜背在肩上,又把水壶挎在马鞍上,一拉缰绳,马扬起前蹄,离弦的弓箭般奔了出去,夜风远远送回两个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