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什么呢,快吃,怕我下毒啊?”在他的目光和催促下,她拿着勺子小口地,慢慢地吃了几口。
楚瑜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倚在了背后的树上。
“你今天在湖边到底怎么回事?”楚瑜看着她低头,正小口地吞咽着大米饭。
虞浓立即咽下饭,就跟在家长面前告状一样,不自觉地嘟起嘴,用筷子戳了下米粒,“她推我……”
“别玩饭,赶紧吃。”
“中午在饭堂吃过了,而且天好热,我吃不下。”她扭着小腰就把饭盒又递在楚瑜面前。
楚瑜看看她那细腰,和那平坦的肚子,还有饭盒里只挖了一小角的米饭,菜只挟了那么一两口,他很不满意,不过,天确实热。。
于是楚瑜将饭盒又接了过来,给她盖上了,“那留着你晚上吃。”食堂的伙食太差了,他看虞浓有时候一口都吃不下,于是路过饭店,特意买了些好吃的菜带回来给她添添嘴儿。
将饭盒盖好放在一边。
然后他伸手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小树林里阴凉一些,没有人,只有清澈的溪水撞击石头的声音。
哗拉拉的。
楚瑜轻哼了一声:“今天在医院,看了一出大戏。”他虽然平时还算维护知青点的知青,有什么利益会出头帮他们争取。
但是,谁要动他,他还不一定整人,谁要动自己媳妇儿,他能整死她!
楚瑜凑到虞浓耳边得意道:“我上午就找人查了下她嫁的那个张志城……”
他悄声道:“你放心,王静美她丈夫不出两天就得进劳改农场,到时,她能哭着喊着求着要离婚,等把她弄回知青点,我再收拾她,保证给你出了这口气。”
他用下巴蹭了蹭虞浓头顶柔软的头发,用极其宠溺的语气对她说。
虞浓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一直在单打独斗的她,这一刻,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冲动。
就很感动。
有了楚瑜在,无论是多么凶险的恶梦,她遭受风雨的身心都像有了一个避风的小窝,哪怕这个小窝所有者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就能,擅自地为她撑起一个地方,让她能在这个小窝里,安心的无后顾之忧地待一会。
这不知对她有多久重要。
王静美这个事,她未必需要楚瑜为自己出这口气,可是她喜欢楚瑜对她的这份维护之心。
很珍贵,很难得。
只要有他在,就像有人永远站在了她的背后,她像有了坚强的后盾一样,可以在无次沮丧后,还能鼓足勇气,去面对风险。
虞浓一直克制着自己,哪怕为了阳气,但她也能克制住自已,告诉自己不要对眼前这个人的产生任何感情。
因为他会遗忘的,梦中的一切,都会忘掉,到时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岂不是很悲哀吗,她不想。
所以她也选择了忘记。
可人心毕竟很难控制,听着他胸膛里安稳的心跳声,听他亲昵说着给自己出气的打算。
她也会心动的啊。
虞浓也真的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一直很好守护自己心门的虞浓,那一刻,终于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念头。
她抬起头,没有再听他说要怎么给自己出气的打算,而是一回头吻住了他说话的唇,堵住了他的嘴,不要再说话了!然后小手也向下伸了进去。
…
小溪边,楚瑜穿着背心长裤,正懒洋洋地坐在树下,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笔直的伸展,正盯着蹲在小溪边洗手的虞浓,看着她,他嘴角微微翘起,心神荡漾。
虞浓小脸微肃,起身走到他面前,“回去了!”真是给他点颜色,他就要开染坊。
简直没完没了,哄着她这样那样的丑态,让她开始后悔地想,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不,她坚决否认,一定是她昨天没睡好,产生的幻觉。
楚瑜嘴角控制不住地上弯,伸手摩挲着她的雪白小手,这就是他的天堂。
忍不住亲了一口。
结果虞浓抽了出来,不给他亲。
楚瑜也不生气,都由着她。
在虞浓刚刚突然像小燕一般投怀送抱,朝他张开了嘴,他心里真的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他更愣住了,虞浓每次都是被他强迫的,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
那时候的激动可想而知了。
自己是没忍住,就……
…
楚瑜在虞浓的催促下,才起身,但他仍想在树林里对着她亲密一会。
一伸手将她抱进怀中,就开始想要动手动脚。
虞浓看着他,刚进梦里时,他就像贞洁烈妇似得,手都不给碰的样子,现在可好了,一点就着一碰就起立。
可她现在不愿意了。
楚瑜一抱她,她就身体一摆,挣开他,然后嘟着嘴,一扭身,背对着他低头站着。
楚瑜笑了下,又过去哄,“别气了,不就溅到了,不是都洗干净了吗?我看看脸颊洗干净没。”
虞浓手使劲甩开他,换个位置背对着他站着不动。
楚瑜又是轻哄又是拉扯,连亲带贴,割地赔款,媳妇儿媳妇儿叫了个不停,直叫得虞浓脸颊都红了。
这才嘟着脸被楚瑜拉出了小树林。
出了树林,没了树木的遮挡,楚瑜立刻正经起来,松开了虞浓的小手,因为这条路上,经常有人走,私下两人怎么闹都行,但现在大环境如此,楚瑜这方面是非常注意的,他倒无所谓,主要是这样对虞浓不好。
两人隔开了半人的距离,收敛了一些,一起朝知青点走去。
迎面就过来个人,行路匆匆大概要去县里,是楚瑜认识的人,“小楚!”
楚瑜立即笑着点头:“哎,山叔,要去县里给儿子送东西啊?”他见对方大包小包。
“对对,给我儿子送点菜。”说完,目光落在楚瑜和虞浓身上,和善地笑了笑,到处都是处对象的人,大家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谁能不懂呢。
人走过去,楚瑜跟虞浓解释了下:“山叔,一起挖渠认识的,和我关系不错,倒是跟我说了队里不少事,他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包括男女关系,男的怎么干,女的才舒服……”说着就低头看着虞浓。
虞浓如果也抬头看到他,再露出羞涩的样子,马上低下头,他就笑了。要是露恼成恼的样子,伸手打他,他就更开心了,就是喜欢这么逗自己的心上人。
一天不逗两下,就觉得少点什么,逗得她羞了,恼了,气哭了,他就浑身舒畅,当然最后气哭了那个慎试,虞浓虽然好哄,但也记仇,楚瑜还是不舍得让她哭鼻子的。
虞浓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就不能跟个好人学?
踩着有点烫鞋子的地面,她跟着楚瑜,两人真的不用碰触,就这样走着,无论是一触就躲避的眼神,还是偶尔碰到,就赶紧缩回去的手,看似躲,可眼神,全身都在拉丝,虽然谨守着男女大防,但有点经验的,只要看了都知道这两人的状态,是亲热过的样子。
想到什么,楚瑜咬着一根路边的绿草梗,边走边跟虞浓说:“……医院里,郑敏和她侄子一家打起来了,你知道他们一家说郑敏什么吗?”
虞浓听到郑敏,耳朵竖起来了,“什么?”
楚瑜大长腿,走起路来特别快,这时候他就不快了,而是配合着身边人的步子,慢悠悠地跟随着,边走边说道:“说郑敏来历不明,呵呵,于弘盛家的亲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于弘盛媳妇来历不明,真有她的……”
楚瑜到来历不明四个字,就敏感了,另一方面,也抱着想给虞浓出气的打算,就顺便找认识的人查查于弘盛和郑敏。
“我就让档案局认识的人帮我查了下,郑敏是不是真的来路不明,若真如此,这问题就严重了,结果你猜我查到了什么?”然
“查到什么啦?”虞浓认真的地听。
楚瑜望着四周,说道:“她不是黑户,有档案,来路清楚,只不过,郑敏家成分不太好,而且,她还有个同族叔叔,我们几乎把这个人给忽略了,他就在这个大队,叫郑成远,他在原籍被批过,档案上面记载他到处宣扬迷信,说自己有换命术之能,后来逃难,逃到高桥大队,在这里待了十年,默默无闻。”
楚瑜当时看到时,觉得稀奇,那老头有换命术的能力?所以拿来讲给虞浓听。
可虞浓听到时,瞳孔大震!换命?
怎么又出来一个人,懂换命?
她听到楚瑜笑地跟她说:“你知道那个郑敏的同族叔叔是谁吗?”他道:“就是早上牛棚里的老郑头,没想到吧。”
虞浓那一刻,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就是第二轮的危险难度。
王静美,郑敏,甚至于弘盛和于哝,虞浓都有手段对付,她并不慌张。
换个说法就是,他们和第二轮危险,并不匹配。
然后就在这时候,楚瑜查档案,又出现一个新的人物,与这四个人联系上了。
甚至与整件事,联系上了。
一开始,她以为于哝是这四个人的中心点,因为于哝换命这件事,才将四个人联系在一起。
但于哝现在死了。
那么,谁才是离开梦境的契机,就又陷入迷途,可现在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一出现,就成了这件事的新的中心点。
因为这个人,会换命?
难道这一切并不是围绕于哝,而是一直围绕着这个换命术吗。
这也是虞浓最担心的事。
虞浓心里一直把郑敏和于弘盛放在了危险的最高点,可是现在,她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牛棚里瘦小的老头,郑成远,放在了最危险处。
楚瑜嘱咐了她一句:“……所以啊,以后你离那郑老头远一点,万一他觉得你哪哪都好,把你换给别人,我又找不到你怎么办?”说这话,楚瑜是带着玩笑意思,在逗她。
但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担心过这一点,这无关郑老头是否真的会换命或神棍,只是虞浓在楚瑜心里,真的有一种,别人会把她抢走的担忧。
竟然被毫不知情的他,说中了。
虞浓也不得不苦笑,她张了张嘴,几次想吐出口。
但最终,她觉得这个噩梦,本来就很混乱,楚瑜若知道加进来,会产生更多变数。
她目光看着楚瑜此时悠闲地晃在她身边,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跟在他身边,一步一步在向前走。
…
郑敏和于弘盛是傍晚回来的,于弘盛一脸沉默,郑敏脖子上还有划痕,脸色麻木,眼晴肿得像核桃。
平时在家里无法无天的牛牛,在知道自己姐姐死了之后,安静如鸡地待在自己房间,没敢出来。
于弘盛在院子里吧嗒吧嗒抽着烟。
郑敏坐在女儿的卧室里,一会看着她桌子,她的床铺,她镜子,她喜欢的白裙子……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满脸是恨!
等到天气彻底黑下来,七点的时候。
老郑头的院子,依然没点灯,那三间茅草房在黑暗里,仿佛没有人住一样。
他依然坐在院子的凳子上,烟杆上的一点红光,一闪一闪地燃着。
“三叔,我女儿于哝已经死了,我只求三叔最后一件事,哝哝既然已经不在了,那被她换过命的人,也没必要活着了,求三叔再施一次噬命巫术,送她下去给我女儿陪葬!”
老郑头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将烟杆从嘴上拿了下来。
他眼晴在黑暗里,似乎反射着光,微亮:“阿敏啊,你要知道,这种事,冥冥之中会有反噬,我做大巫那么多年,无妻无后,每日与粪便打交道,过着最困苦的生活,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可以给别人改天换命,轮到自己却穷困潦倒?”
郑敏脸色灰白,女儿的死给她的打击很大,头发都隐隐有发乌变白的迹象,她哪管那些反噬,她就要现在一个痛快。
她倔强地道:“三叔,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女儿已死,以后我也不求什么东西了,你帮帮我,哝哝生前那么喜欢虞知青,就让她下去陪我的乖女,给我乖女做牛做马,三叔,当年我们一起逃难过来,只有我和你在高桥定居,我嫁给于弘盛,你那时成分不好,被批的快死了,是我让于弘盛暗地里帮你,你才能安安稳稳在高桥待下来,三叔,就这一件事,我不求你别的了……”
“呵呵。”一直犹豫不决的郑成远,黑暗里,突然笑了下,满脸的褶子一脸上动了动。
“好!”他应下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帮你这一次,将你女儿,还有那个虞知青的头发与生辰给我。”
“我已经带来了。”郑敏急忙将手里的帕子打开,里面是头发。
“嗯。”郑成远摁息了烟火。
“还有你的头发和生辰。”他补充道。
郑敏愣了下:“怎么还要我的?”
郑成远道:“于哝刚死,总得有亲人的东西引路,你说是不是?”
郑敏犹豫了下,最终一咬牙,直接从头上拽下一缕,缠在一起交给了郑成远,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八字。
“三叔,那你看……”
郑成功已经站了起来,他瘦小的身体,隐在黑暗中,正抬头望天,许久才说了句:“快了,又到了这个日子,变天了,就要下雨了,你放心,你所想的,一定会实现,你可以……”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笑:“你可以……安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