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张小姐看着正在发呆的杨太太,试探地开口。
杨太太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儿不耐烦,杨太太杨太太!她这么多年已经听了太多的杨太太,她突然很好奇张小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本名。
于是她开始回忆张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杨太太的呢?好像是婚后某一天自己去杨先生公司的时候,只不过那一天自己没有纠正这个称呼,第二天也没有,第一千天也没有,但是在她结婚的第一千三百九十五天——今天,杨太太决定告诉张小姐——
“我姓宋,”她笑着对张小姐说,“我叫宋同宜。”
宋同宜终于对张小姐说出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就该说出的话。
“你真的要和一米八离婚?”程乐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宋同宜,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到底是杨砳疯了还是你疯了?”
从程乐游知道杨某人存在的那天起,一米八就成了杨砳的代号,只因程乐游深谙心理学中的谈判技巧,宋同宜被迫陷入了二选一的陷阱,要是她不同意“一米八”这个代号,杨砳就只能被程乐游称为“小白脸”了。后来杨砳知道这件事后倒也没有表现得过度反感,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其实应该是一八五的”。
她很难否认自己对杨砳其实是见色起意——从十三岁开始,十三岁的她还不懂隐藏“好色”的天性,所以“你长得真好看”是她见到杨砳时说的第一句话。杨砳的冷静自持在那时也已经初现端倪——“哦,我知道”,这就是宋同宜漫长爱情的开始——或许说爱情不太恰当,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单方面爱他。
宋同宜把自己少女时期的大胆归因于对美的热爱,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今后很有可能会在美学上有所造诣,直到后来她本科时去隔壁哲学系听了两节美学概论,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不配研究美学,她只是肤浅。
宋同宜常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以貌取人,她觉得可能是越缺什么就越喜欢什么的心理防御机制导致的,于是她开始责怪自己父亲老宋,认定是他的基因拖累了她,她实在怪不着自己的母亲李女士,毕竟李女士是他们厂公认的厂花。
但是二十九岁的宋同宜现在明白,对美的热爱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的婚姻走向下一个五年了。
“对啊,离婚协议今天早晨已经给他了。”宋同宜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脸平静的回复道。
程乐游很不优雅地跳着坐上她的办公桌沿,啪的一声合上了宋同宜的电脑,身子使劲往前探了探,恨铁不成钢地说:
“出息了啊宋同宜,咱们认识十几年了,想不到你还有这种魄力呢?”
还没等宋同宜开口,程乐游就话头一转:“你是不是有病啊宋同宜?当初他一穷二白,除了那张脸以外一无是处,我劝你别那么早和他结婚,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好歹他勉强也能算个潜力股,怎么现在潜力股终于能变现了,你倒要自请下堂了!
“你想过没有,离婚以后你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失婚妇女,他反倒成了钻石王老五!”
宋同宜觉得她的好姐妹对杨砳的形容着实夸张了一些,杨砳是学计算机的,研究生的时候,无论是跟老师做项目还是自己出去实习,工资和补贴已经是宋同宜的三倍,一穷二白实在谈不上,更不用说婚后他和人合伙开公司日进斗金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拮据过。一穷二白的是她,上学时她只能和程乐游一起在学校心理咨询中心替老师当苦力,毕业后只能和程乐游一起开一间心理咨询工作室给生活当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