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帝既然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为什么还能允许恶的存在呢?”
“……”
“如果世间有恶是不是意味着上帝并不存在呢?”
在杨云渚的提问下,宋同宜好似经历了理性的彷徨,还好杨云渚也不用她回答。
他们扯了半下午,宋同宜才知道这位学长同时对逻辑学和宗教学感兴趣,致力于用现代逻辑学证明上帝存在。
宋同宜并不想懂,她现在连笛卡尔也不想弄懂了。可论文题目已经交上去,她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几个问题。
杨云渚并没有给她一次解答完,说要回去查查资料,下次再给她讲。
他们在食堂一共约了十次答疑,第七次的时候,宋同宜的论文已经完成。所以那天纯粹是在闲扯,她大部分时候都听不懂那些哲学家晦涩艰深的理论,但记住了不少哲学家们的八卦故事。她回到宿舍挨个讲个程乐游听:康德一辈子都没出过村、维特根斯坦和希特勒是中学同学、卢梭写了爱弥儿但拒绝养育自己的孩子……
第八次时候杨云渚同宋同宜表白,宋同宜委婉地拒绝了他,杨云渚问她为什么每次都来,宋同宜觉得直白的拒绝伤人自尊,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在写关于笛卡尔的论文,这好似是在利用他,于是斟酌了半天只好说:“我喜欢……哲学。”
杨云渚听了这话却高兴起来,让宋同宜误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答应了他的表白。杨云渚说:“喜欢哲学的女孩子,不要和她做情人,而要和她做朋友。”然后借着表白的话题顺便聊起了爱情,宋同宜说自己根本不懂爱情,她只是单方面的喜欢过一个人,杨云渚告诉她:“不要爱具体的人,要爱‘爱’本身。”
宋同宜很快就知道了“要爱‘爱’本身”是什么意思,听程乐游说,杨云渚表白失败的第二天就向文学院的另一个女孩儿表白了,在他那里“爱本身”就是漂亮姑娘,越漂亮越接近爱本身。
杨云渚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坦荡地要和宋同宜做朋友,宋同宜现在也无压力,偶尔抽时间和他闲扯,反正宋同宜也听不懂,俩人索性各说各的,程乐游有一次去食堂找她,听到俩人都聊“前苏”,仔细听了才明白,一个说的是前苏联心理学家维果茨基,另一个说的是前苏格拉底米利都学派。这两位就算能穿越时空,碰到一起的概率也不大。
杨云渚即将毕业时告诉宋同宜自己最喜欢的哲学家是恩培多克勒,他用跳进火山口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不朽,杨云渚谈到这个火热的灵魂忍不住落泪,说自己也要知行合一,誓用此身一生忠于学术。他要去德国洪堡大学继续深造。
宋同宜在大三的圣诞节晚上送杨云渚出校门,他要打车去机场。学校里到处都是庆祝节日的年轻人,离别的氛围并不浓厚。临走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杨云渚伸出双臂抱了她一下,宋同宜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听到杨云渚祝她早日成为一个心理学家。
这个拥抱只有几秒,但这一幕被正在活动的摄影社的成员抓拍到,后来这张照片被当做新闻稿《圣诞节的爱情》的插图发到了学院网站首页,照片里人群被虚化,在一片红红绿绿的圣诞节装饰物后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轮廓清晰,照片里的女孩垂着双手,仰着脑袋,脑后扎一束马尾,静静被对面的人拥着,只露出一个侧脸,嘴巴微张,好像有点儿惊讶。
宋同宜和熟悉的人解释说他们只是朋友,那天是去送行,但不熟悉的人却羡慕起了他们的“爱情”。宋同宜觉得好笑,他们并不知道他只爱“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