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子眉头紧锁,无奈道:“沙老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津门那场乱子后,朝廷下令严查外藩商客。这帮人精得很,早就嗅到味,该躲的躲,该藏的藏,偌大京师,想找几个有心躲起来的胡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说着,看向众人,“诸位可知京城有多少藩商?”
“多少?”
“西番、南洋的都有,最少五万之数!”
“这么多?”众人皆吃了一惊。
“是啊,开海之后更多,遍布六街九陌,有正经住在驿馆、会馆的,也有分散租住在市井民宅的,甚至有的早已扎根,娶了汉女,生儿育女,隐于街市之间。如今他们刻意低调避风头,踪迹更是难寻。”
“更要命的是,这帮人背后还牵扯颇深。本地的伢行、漕帮船帮、那些做海商买卖的闽浙粤商会…哪个没从这些藩商身上得利?”
“那些揭帖能一夜之间撒遍西直门菜市,背后若没有这些地头蛇帮忙遮掩行踪、传递消息,凭几个生面孔的胡人,如何做得这般迅疾隐蔽?”
“都尉司和执法堂再多人手,也得一寸寸地在这摊浑水里摸过去,没那么多快刀斩乱麻的法子!眼下就是磨耐心的功夫,看谁先露出马脚,或者我们运气够好,抓到那些撒帖人的尾巴。”
“这些藩商…油滑得很呐!”
听闻此言,李衍也是皱起了眉头。
人确实不少,若真是赵清虚所为,中间也必然做了防备,这条线怕是没那么好捋清。
“这样吧。”
想到这儿,李衍沉声道:“罗兄继续找,我等明日便前往乾坤书院,无论赵清虚玩什么花样,目标都是书院神器,必然会露出马脚。”
“如此也好,诸位务必小心。”
……
离了玄祭司,已是夜半三更。
众人旅途劳累,返回柔远驿后,便直接睡下。
次日,天还没亮,李衍便已苏醒。
听到窗外沙沙声,打开窗户一看,连绵细雨竟下了一整夜。
他先是按惯例,在房中打了一趟红拳十大盘。
嗡嗡嗡!
与去年不同,如今的他已入丹劲,练功时体内竟发出轰鸣声。
那是劲道气血疯狂运转的声音。
几十年的丹劲老拳师,也不敢这么干,稍有差池,便是经脉受损。
而李衍,却毫无顾忌,如同行走在钢丝之上。
他的依仗,自然是体内大罗法身。
咔嚓!
就在他疯狂试探底线时,大罗法身上又出现一道裂痕。
李衍眉头微皱,连忙收功吐纳。
如今的大罗法身已经残破不堪,不敢再像往常一般乱来。
不过话说回来,赵驴子前往乾坤书院,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但昨晚回到柔远驿,却不见人。
凤飞燕很是着急,即便书院那边传信说赵驴子没事,也是夜不能寐。
难不成那边遇到了什么意外…
简单收拾一番,又吃了早饭后,李衍便带着沙里飞出门。
这次前往书院,主要先看看情况。
他们行李不少,很多都是贵重物品,只能留下王道玄和吕三他们看管。
……
细雨如织,寒意侵肌。
马蹄踏破官道泥泞,李衍与沙里飞一前一后,策马向东郊疾驰。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下,将视野模糊成一片灰蒙的帘幕。
甫近东郊丘陵地带,气氛陡然不同。
前方官道分岔处,赫然增设了三重临时木栅关卡,拒马森然排列,尖刺在雨中闪着冷光。
披坚执锐的卫所士兵精锐肃立雨中,甲胄覆着薄薄水膜,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这里是官道,但泥浆翻滚的路上,已无闲杂车马踪影。
“停车!东郊重地,闲人免入!”
为首校尉一声冷哼,周围手下便齐刷刷弯弓搭箭。
沙里飞咧嘴低骂一句:“奶奶的,这是把这儿当紫禁城防了?”
“少废话!”
李衍低声叮嘱,随后勒住缰绳,探手入怀取出一物。
那是面令牌,黑檀木为底,四角镶鎏金云纹,中央錾刻清晰的“通研”二字。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凭此验勘,东郊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