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蒋庆之扛起新政大旗,我儒家攻击的也是他。陈铮这个老东西见局势有打开的意思,便按捺不住那颗名利心,正好陛下相召,便羞羞答答的出来了。他来华亭,不简单。”
“在老夫看来,一是为了见见蒋庆之,估量一番此人的秉性,看看可有机会攫取些权力。”
“嗯!其次便是想从龙。”
“从龙啊!何其难。”
“是难,可一旦成功,回报之高,令人只是想想就怦然心动。”
“你心动了?”
“嗯!”
“你老兄学问精深,也算是有数的大家,怎地,可是想学商山四皓。”
“商山四皓大把年纪出山辅佐太子刘盈,打消了汉高祖意欲弃长的念头。如今陛下态度暧昧,在两位皇子之间犹豫不定。裕王为长,不受陛下宠爱。景王为次,却滞留京师……这是祸端。”
“你有些沮丧。”
“是。此次不知是谁下的手,这等雷霆手段看似犀利,可也是破釜沉舟。一击中的也就罢了,局势逆转。可蒋庆之看似早有准备,大势无法挽回。松江府败局已定。蒋庆之会顺势镇压南方。清理田亩之事一定,新政的局面就豁然开朗。”
说话的老人须发斑白,乃是松江府大儒秦铭。他负手看着那些骑兵开始招降,叹息,“我儒家最大的几块肉啊!豁免赋税第一,没有这个好处,谁愿意寒窗苦读去挤那条独木桥?
墨家行机械之事,北征一战火器威震天下,可以预见的未来,机械之术会渐渐挤压我儒学。蒋庆之威压南方之后,便会顺势推行墨学。老李,到时候我等如何抵御?”
李尚须发大半依旧乌黑发亮,保养的很是白皙的肌肤上涌起了一抹红晕,“秦兄,我儒学一脉传承千年,蒋庆之跳梁小丑罢了,他借新政之事打压我儒家,可我等还有一个利器……”
“科举?”
“是。举人便可出仕,进士更是一朝改换门庭。这才是我儒家的根基!”
秦铭摇头,“老李,若是科举加入墨学的学问呢?”
“他敢?”李尚须发贲张,“蒋贼若敢如此,天下儒生皆会为此疯狂。砸人饭碗后,又砸人一生所系。他若敢,那就是不死不休。”
“此刻,难道不是不死不休吗?”秦铭看着老友,“老夫这番话是想借你之口传之松江府那些读书人。当下我儒家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这个危机叫做……墨!”
李尚双拳紧握,“秦兄不留在松江府吗?”
“老夫留下作甚?”秦铭笑了笑,“那位大公子偃旗息鼓,徐阶身败名裂。此次之后,松江府那些豪强一蹶不振。老夫留下来看看着这等凄凉迹象,何苦?不如遁去。”
“北上?”
“嗯!”
“可裕王那里……不好接近吧!”
“有人有路子,此前多次相邀,可陛下一直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老夫不肯去蹚浑水。不过此刻却无可奈何……陛下和我儒家势不两立,行新政的信念坚不可摧,不可动摇。如今唯有往后看。毕竟,陛下老了。”
“那……一路小心。”
“蒋庆之此次南下,沿途盗贼闻风丧胆。托他的福,如今那条官道太平的不像话。老夫准备就带个童子北上,一路游历……也算是不辜负此生。”
李尚有些怅然,“老夫老矣,也不知能否看到拨乱反正那一日。若是不能,秦兄谨记……”
“老夫会烧给你。”秦铭莞尔。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冲到了已经开始收尾的长街中段,为首的喝问,“伯爷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