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这种最微末的“念想”,在以前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却需要如此费时费力。力量的失去,让他更清晰地触摸到了某些东西的本质,却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束缚。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如同雨滴落入池塘,泛起一圈涟漪便迅速消失。
但真正的暗流,往往隐藏在更深处。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沈厌正准备关上店门,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来人身穿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身形高挑,脸上带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造型简洁的银色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他(或她?声音中性)的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感知不到存在。
“晚上好,沈先生。”面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磁性,悦耳却冰冷,“冒昧打扰,代表‘理事会’,向您致以问候。”
“理事会?”沈厌关门的动作停下,左手依旧搭在门板上,眼神平静无波。他没有感知到明显的敌意,但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悄然升起。这个名字,他似乎在父母的研究手稿或是苏九娘偶尔的提及中,隐约听到过。
“一个对古老知识和失落力量感兴趣的国际性……交流组织。”面具人轻描淡写地解释,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厌被包裹的右臂和略显空荡的店铺,“我们关注榕城的事件已久,对沈先生在其中的……卓越表现,深感钦佩。”
沈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面具人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用那平缓的语调说道:“理事会认为,管理局那套僵化而短视的‘管控’手段,只会扼杀真正的可能性。世界的本质,远比你看到的,甚至比管理局所知的,要广阔和深邃得多。”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诱惑:“比如,关于您父母当年未能完成的研究,关于那面‘幽鉴’的真正用途,关于您右臂内那沉寂力量的……重新唤醒。理事会,拥有您想象不到的资源与知识储备,或许……能提供一些管理局无法给予的帮助。”
沈厌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父母,幽鉴,右臂的力量……对方显然知道很多内情。
“代价是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面具人低低地笑了:“代价?合作总是需要诚意的。理事会只需要……在某些适当的时候,获得沈先生的友谊,以及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共享。”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比如,关于那扇‘门’彻底消失后,深渊底层那个新形成的‘墟’的……具体空间坐标和稳定状态。”
沈厌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目标,竟然是那个沉淀了大部分混沌本源的“墟”!
“我什么都不知道。”沈厌收回搭在门板上的左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往生斋只做死人生意,不接待活人。请回。”
面具人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气恼,只是优雅地摊了摊手:“无妨。理事会很有耐心。这份善意,沈先生可以慢慢考虑。”
他后退一步,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逐渐变淡,最后只剩下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空气中残留:
“记住,沈先生,当您对现状感到厌倦,或是需要……真正的答案时,‘理事会’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我们,才是能理解您身上真正潜力的人。”
话音落下,身影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厌缓缓关上了店门,将潮湿的夜风和那令人不安的低语隔绝在外。他靠在门板上,店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管理局的监视,周先生那样的普通委托,还有这个神秘莫测的“理事会”……平静的水面之下,各方势力已然开始悄然布局。
他抬起左手,看着那被黑色材质紧紧包裹、毫无知觉的右臂。力量的沉寂,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让他暂时远离了风暴的中心。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父母的研究,幽鉴的秘密,右臂的隐患,以及那个沉淀着毁灭力量的“墟”……这些如同缠绕在一起的命运丝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理事会”……暗影理事会。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缝隙,勉强照亮了破败的街道,也映亮了沈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暗流已至,往生斋这叶孤舟,注定无法长久偏安一隅。
新的风暴,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