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存水砸的号码了没有”
“存了。”
“那就好。你在省城有事要找他。”
“嗯。”
还聊着,路子灏在外头喊“苏七七,打雪仗”
“来啦。”苏起问,“你玩吗”
李枫然说“我先练习半小”苏起已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今天过年,放假放假”
李枫然被她拖着走“那你还问我。”
苏起“嘻嘻。礼貌礼貌。”
林声也出来了,四个人加上苏落在巷子里打雪仗,打得屋檐上的冰棱子啪啪往地上掉,打得树枝上的雪哗啦啦地落,打得墙壁上、玻璃窗上砸满了雪花。几个孩子玩得哈哈大笑,大人们也不管,忙着弄食材准备年夜饭。
直到林声一个雪球砸向苏起,苏起敏捷躲闪,雪球砸到刚出门的路子深头上,啪地裂开。
路子深微微闭了下眼,睫毛上眉毛上全挂着雪。
伙伴们都安静了一秒,林声说“对不起子深哥哥。”
路子深抹了抹脸上化掉的雪水,说“没关系。”弯腰抓起一团雪就砸林声头上。
林声“”
大战一触即发。雪团漫天飞。
陈燕拿筷子打着鸡蛋走到门口看一眼,笑着摇摇头,又回厨房了。
苏起玩到中途跑回家喝水,喝完一满杯了,又瞧见晚上年夜饭要喝的椰汁,跑去问程英英“妈妈我现在想喝椰汁。”
“喝吧。”过年这天,大人对孩子们都是有求必应,“但椰汁和果粒橙只能开一种,晚上要喝新的。”
“知道啦。”苏起给自己倒了一小塑料杯,正慢慢喝着,听程英英说“忘了告诉你,我叫了康提来吃年夜饭。”
苏勉勤说“这还用告诉。”
苏起探头问“水砸真的不回来了吗”
程英英说“回不来。他们初二就要开始训练了。”
苏起有些惆怅,偷拿程英英的手机,给梁水拨了个电话,嘟嘟嘟三声之后挂了。她等了一会儿,没人回。
苏起又拨了一遍嘟嘟
还没来得及挂,那头接起来了“喂”
苏起急道“你接起来干嘛呀”
梁水一愣“七七我以为是妈妈。”
苏起“我挂了你再给我打过来。要是电话费少了,我妈妈要骂我的。”
梁水“好。”
苏起“哎,等等。”
梁水“怎么了”
苏起“嘿嘿,还可以讲43秒呢。现在才过了17秒,哇,18秒了。赶紧说别的”
梁水在那头轻笑了一声。
苏起问“水砸,你过年一个人在外面,想家吗”
梁水没答,问“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苏起“笨蛋。我在偷偷打电话。”
梁水跟着小声“哦。”
苏起无语,忍着笑“我刚问你话呢。”
梁水“还行吧。啊,56秒了。我挂了给你打过来啊。”
苏起“噢。快点挂。”
她趴在床上等了不到十秒,手机屏幕亮了,在它响起的前一秒,苏起接起电话“喂”
梁水说“你在干嘛呢”
苏起“喝椰汁。你有没有给自己买很多好吃的”
梁水“没有。我教练现在控制我的饮食,很多东西不让吃。”
苏起并不太懂“好吧。我听提提阿姨说,你现在有进步了是吗”
梁水在那头似乎无奈又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她啊还行吧,没她说的那么夸张。”
苏起在自己的小床上打了个滚,这头传来爸爸妈妈切菜洗菜的声响,那头是伙伴们打雪仗的笑闹声。而她的手心里是水砸清润的嗓音。
她的小房间和电话里安安静静,雪光天色映在花纹玻璃上,朦胧安逸。
苏起说“你要每天开心哦,开心就好。”
梁水有几秒没说话。
苏起歪头“水砸”
梁水说“大家都在吗”
苏起说“都在呢。要是你回来就好了。我想你回来的。”她说到这儿,声音低下去,有点儿难过。
梁水说“那你许愿吧。”
苏起纳闷“许愿就能灵了吗”正要再说什么,程英英唤“七七,拿手机过来我给外婆打个电话。”
苏起吓一跳,小声“我挂啦。”
梁水声音也低“好。”
“水砸新年快乐。”
“嗯。”
苏起挂了电话,删了记录,把手机还给程英英。
程英英奇怪“怎么烫烫的”
苏起“我屁股坐上头坐了好久才发现。”
程英英“难怪臭臭的。”
苏起“你胡说”
除夕白天就在一整天的孩子玩闹和大人做饭,以及vtv1全国各地过大年的背景音中过去了。
路家和李家的亲戚兄弟姊妹多,不到中午各路叔伯都来了。巷子里热闹非凡。
苏家两个叔伯在外地,只有一家四口团年。沈卉兰跟林家人关系不好,也自家过年。两家一合计,加上康提,八个人一起团年了。
饭桌上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面对满桌的佳肴,孩子们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就溜去看春节晚会了。
大人们仍在饭桌上喝酒吃菜,话家常。
苏起看晚会看到一半,没兴趣了,去找李枫然和路子灏。他们那边也是孩子们在看电视,大人们仍在桌上喝酒。年夜饭不吃个三四小时是散不了场的
几人一商量,找康提要了钥匙,又跑去梁水的阁楼上玩大富翁去了。
苏起拿塑料袋拎了两大包零食,对李枫然说“吃我的。”
李枫然“好。”乖乖拿了一袋旺仔小馒头。
上了楼,苏起看到那一帘千纸鹤仍挂在门上。不知不觉,好像已是两三年前的夏天。到如今,纸鹤都有些褪色了。
秘密仍在。
她推门进去,梁水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迎面一股潮湿的木香,但衣柜书桌床单依然干净整洁。可见康提忙成那样,也时常打扫。
苏起进去放下塑料袋,笑道“以后这里或许会变成梁水故居。哈哈。”
林声说“水子要成了冠军,记者一定会来采访他住的地方。”
苏起环顾四周,二十多平米的阁楼,对南江巷这群房间只有几平米的孩子们来说,简直是豪宅。
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梁水的房间,看到崭新的闪着原木色油漆光芒的大衣柜,大书桌,大木床,床头柜,五斗柜,电视机柜还有大沙发时,她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的房间。他的阁楼前后都有窗户,一头看南江巷的红瓦,一头看堤坝背面的青草坡。夏天两头木窗打开,穿堂风吹得衣衫鼓鼓囊囊,比电风扇都清爽。
如今时光荏苒,十多年就轻飘飘地过去了。
曾经墙上贴的儿童拼音表整体认音节表早被科比林俊杰周杰伦的海报覆盖,曾经崭新时髦的家具也掉了漆。但因漆掉干净了,露出里头实木的颜色,反而有另一种岁月抚过的至简之美。
路子灏坐下来,叹了口气,说“我想水子了。”
大家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
然而,成长必将是个分别的过程。这个道理,他们比儿时明白。
孩子们玩了不知多久,快到深夜时,各家亲戚散去,大人们又到康提家集合,南江大分队的男人女人们再度摆上水果干果啤酒红酒卤菜小食,唱起了卡拉ok。
楼下的前奏一响起,苏起就无意识地跟着唱“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水起又潮落。”